【作者介绍】 史义军，男，1965年3月生，中国现代史学会理事，国家图书馆中国记忆项目顾问。
【正 文】
粉碎“四人帮”后,以华国锋为首的中共中央面对十年“文革”造成的严重局面。在千头万绪中从端正思想路线人手,进行拨乱反正,逐步致力于把全党全国工作重心由“以阶级斗争为纲”转向经济建设。为此,中共中央和国务院采取了一系列重大步骤。其中引进新技术、进口成套设备和走出国门考察,是当时的一项重要决策。
“引进外国的先进技术,学习外国的好经验。非常重要。”
1977年7月26日。中共中央政治局听取和讨论了国家计委《关于引进新技术和进口成套设备规划的请示报告》。在听取汇报中和汇报后,政治局成员发表了意见。华国锋说:今天晚上政治局听了汇报,原则批准。提了点意见。抓紧做就是了。整个外汇使用,还是要精打细算,能不进的就不进。把我们有限的外汇,用在最紧急需要的地方。汇报中总结的几条经验是好的。决心下定了要干。出点毛病难免,但要出得少点,搞得好点。精心筹划。计委要把关,外贸部也要把关,过一段时间再调整。现在原则批准,大家都要把这件事情干好。国内计划要衔接,各部工作要加强。要抓紧科学技术。会上,华国锋还回顾了打倒“四人帮”前引进工作的困难。他说:去年政治局讨论到大庆进口大化肥厂(生产线)时。“四人帮”就攻击。我说,这是毛主席批准的,不能批过了头。张春桥还顶了我。说你们总是用这个来压人。
10月29日,华国锋在听取煤炭部汇报时,同意进口100套综合采煤机组。邓小平说:进口新技术,增加煤炭产量,多出口煤炭换回外汇,争取时间。赢得速度,这是一个大政策。日本为什么发展那么快,就是引进国外先进技术。引进后再加以改造提高,变为他们的先进技术再出口。
11月18日、23日和25日,中共中央政治局在听取和讨论国家计委《关于经济计划的汇报要点》时,邓小平又一次强调了引进工作的重要性。他说:引进150亿美元成套设备,没有什么危险。再过两三年,搞得好。也许可以再多些。搞外国东西来,首先是学会用。日本就是这样,引进一个技术,就集中一批人来攻,不仅吸收,而且改进。他们引进美国技术,改进后,又向美国出口。能这样做。就不会跟在人家屁股后面走。现在日本小汽车、电视机、手表占领了美国市场。它价格便宜,工艺先进。同样产品比美国好。
华国锋说:要引进先进技术。同意小平同志意见。引进技术,要老老实实学:学好、用好再改。不要没有用就想改,结果走弯路。
1978年3月11日。国务院同意国家计委、建委、经委、冶金部以及上海市《关于上海新建钢铁厂的厂址选择、建设规模和有关问题的请示报告》,决定从日本引进成套设备,在上海宝山县新建钢铁厂。批准的宝山钢铁厂的建设规模为年产钢和铁各600万吨(最后批准的规模为年产铁650万吨、钢670万吨),每年所需的1000万吨铁矿石从国外进口,经浙江北仑港转驳运往宝山。整个工程总投资为214亿元。其中外汇48亿美元,折合人民币144亿元,国内投资70亿元。
3月13日。中共中央政治局听取国家计委《关于1978年引进新技术和进口设备计划的报告》,经过讨论。政治局批准了国家计委的报告。华国锋说:应该看到。我国科学技术落后。要很快搞上去,引进外田的先进技术。学习外国的好经验,非常重要。从我们自己现在的基础上。慢慢走。也可以;但把外国的东西拿进来,再研究发展。就来得快。“四人帮”闭着眼睛。不学外国技术。那才是真正的爬行。引进先进技术和先进装备,是加快经济发展的一项重要措施。小平同志1975年说这是一个大政策。1973年决定了引进43亿美元成套设备的方案。粉碎“四人帮”以后,提出了65亿美元的方案,现在看不够了。引进也要有个长远打算。至少要有八年的打算,但是不定死。国际上科学技术日新月异,不断变化,要加强调查研究,统筹考虑。现在提出的这个规划很重要,要先把今年60亿美元的引进方案定下来。
八年引进规模180亿美元,也可能是200亿美元。使用外汇,要精打细算,把有限的外汇用在最需要的地方。可以利用银行的外汇存款,这个方针已经定了。这是正常的银行业务来往。既然人家存了款,为什么不能用呢?买船不是已经有了经验了嘛。
关于发展对外贸易,五个单位有一个报告,有时间再讨论一下。要把对外贸易抓婷。增加了外汇收入,也要注意节约使用。如引进六套大化肥,山西用煤做原料、浙江用重油做原料的可以买。其他四套就不一定成套买了。过去已经买了13套,可以自己搞,搞不了的,可以买专利,买关键设备。已经引进的,要组织攻关,切实掌握技术,如有发明创造,那就更好了。引进来了,是否用了。是否用好了,要检查。日本引进了技术,就组织班子专门研究,掌握它,消化它,并且有新的发展。我们也应当这样做。
这个文件原则通过。今年的60亿方案先办。有些问题可以在办的过程中继续调整,还会有些变化。
4月19日,中共中央政治局听取国家计委等五个部委关于《今后八年发展对外贸易、增加外汇收入的规划要点》的汇报。《规划要点》规定,到1985年累计外汇收入1050亿美元,其中引进新技术和进口成套设备200亿美元(用国家贸易外汇支付150亿美元,利用银行存款50亿美元)。政治局原则同意。华国锋说:我们要经过23年实现四个现代化。就要真正动脑筋,想办法,争速度,这里就有一个引进的问题。太急了不’行。慢吞吞也不行。我同意小平、先念同志的意见,思想要解放一点,胆子再大一点,放手一点。
“出去考察一下。看来很需要。可以解放思想……”
为了借鉴境外的先进经验,加速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经华国锋同意,1978年先后派出以中共上海市委第一书记林乎加为团长的赴日经济代表团,以国家计委副主任段云为组长的赴港澳经济贸易考察组,以国务院副总理谷牧为团长的赴法国、西德、瑞士、丹麦、比利时五国经济代表团。这是新中国建立以后,首次向资本主义发达国家和地区派出的国家级政府经济代表团和考察组。考察团和考察组回来后,政治局于6月1日、3日分别听取了赴日经济代表团和赴港澳经济贸易考察组的汇报。
赴日经济代表团的报告。总结了日本在战后经济起飞的三条主要经验:一是大胆引进新技术,把世界上的先进东西拿到自己手上;二是充分利用国外资金;三是大力发展教育事业和科学研究。对今后十年引进新技术、利用外资和发展对外贸易,报告提出了五条建议:一是不能什么都要进口,分散力量,应当集中地解决燃料、钢铁、有色和化工,打好四个现代化的基础;二是在三五年内,引进几千项或上万项国外专利,改造机械工业,把各行各业生产技术提高到一个新的水平:三是进口一批装配线,用外国的零部件装配成品,用于国内需要或出口:四是扩大同国外的技术交流;五是扩大出口,多搞外汇。
关于如何创汇,报告认为!一是来料加工,即由国外提供原料、辅料、技术指导,甚至提供少量必需的设备,由我按来样加工,按时交货,收取外汇加工费。这样干的好处:一可以利用外国原料,二可以带进新技术,三可以增加就业,四可以增加外汇收入,五有利于把国内市场搞活。建议在上海、广州、北京和天津先搞起来。二是搞农副产品出口基地,主要供应香港、澳门和日本。三是充分利用香港、澳门。
赴港澳经济贸易考察组的报告,提出了千方百计夺回大陆在香港、澳门市场的优势地位,切实把宝安、珠海两个基地建设好。报告说,为了把两个县尽快地建设好,有必要实行某些特殊管理办法。报告提出了六项措施:
(一)建议把宝安、珠海两县改为两个省辖市(相当于地委),派得力干部加强领导力量。
(二)两个县的商品收购、出口和所需材料及设备的进口,在统一计划安排下,直接同我驻港澳的贸易机构联系,不再事事经过上报审批。两地开设的供应入境旅客的专门商店,由驻港澳贸易机构经营。商品供应和销售,视同对港出口。
(三)两个县生产建设所需的原料、材料、燃料和设备,原则上由广东省供应。供应两县的上述物资,作为交售出口的物资计算。广东省供立有困难的,可以使用银行贷款通过港澳进口解决,贷款从出口收汇中归还。驻港澳贸易机构支持两县生产所提供的材料、设备,允许从两县出口收汇中扣还。由港澳运进的上述物资。建议免征关税。来料加工的手续也要简化。
(四)为了加快基地建设,三年以内除了归还贷款之外,两个县所收的税收和利润暂不上缴,留给当地。出口砂、石的外汇收入,也全部留给当地,用于扩大再生产。
(五)到两县游览的港澳同胞、华侨和外国人,可以凭港澳居民证和护照进出,边防检查要从宽,并简化海关手续。
(六)恢复边境小额贸易办法和给渔民分一部分外汇购买渔需物资的办法。这两种办法,给边境社队和渔民一点外汇动机,解决他们的实际需要。这两种办法1967年取消了,应考虑恢复。
听取汇报后,华国锋、邓小平发表了意见。华国锋说:这一次主要是听一下中国经济代表团访日工作汇报,同时听一下赴港澳经济贸易考察组的汇报。我们搞四个现代化,要坚持独立自主、自力更生。同时学习外国的先进经验。要学习外国,就得出去考察了解。总的感觉。这次组织人出去,考察是认真的,考察以后起了一些好的作用。首先。同志们思想开阔了。接触到的一些问题,对我们有启发。这个方法,已经用了,今后还要用。“省市委书记。管工业的、管农业的、管财贸的,也要有机会出去。还有一些工厂企业的领导,也可以出去。冶金部就带过一些企业经理出去过。出去考察一下。看来很需要。可以解放思想。看看国外有什么好东西,看看资本主义的弱点,联系自己作为借鉴。”
6月22日。邓小平同余秋里、谷牧、康世恩、方毅谈话。邓小平说:同国外做生意,搞买卖,搞大一点,什么150亿,搞他500亿。利用资本主义危机,形势不能错过,胆子大一点。不要老是议论。看准了就干。搞他几百个项目。从煤炭、有色、石油、电站、火车,一直到饲料加工厂,不要把宝贵时间耽误掉。
实行对外开放后,短短10年间。我国外贸额大幅度增长
6月30日。中共中央政治局听取和讨论谷牧赴欧洲五国访问情况的汇报。谷牧在会上着重讲了三点:(一)二战后,西欧发达国家的经济的确有很大发展,尤其是科技日新月异,我们已经落后很多,它们在社会化大生产的组织管理方面也有许多值得借鉴的经验。(二)它们的资金、商品、技术要找市场,都看好与中国发展关系。(三)国际经济运作中有许多通行的办法。包括补偿贸易、生产合作、吸收国外投资。我们可以研究采用。谷牧发言后,会议展开了热烈讨论。
华国锋、叶剑英、聂荣臻、李先念都说,外边的情况,谷牧这次出去看清楚了,讲明白了,该是下决心采取措施实行的时候了。华国锋说。今年上半年,提出派人出去看看。去年年底、今年上半年出去了很多人。看来出外参观考察。是个很好的调查研究。开开眼界。学习、引进先进技术,对国外不了解不行。出去的同志回来后,自信心更强了。去日本、去西欧的同志回来,都提高了信心;对我说了。我的自信心也更强了。原来认为23年很快就过去了,一考察。日本搞现代化只有13年,西德、丹麦也是十几年。
这次汇报会邓小平没有参加。在此之前的6月下旬,邓小平把谷牧找去谈话。谷牧向邓小平汇报了出访情况,邓小平讲了一番话,中心意思就是:一、引进这件事要做;二、下决心向国外借点钱搞建设:三、要尽快争取时间。
此后,1978年12月召开的中共十一届三中全会,确定了对内搞活、对外开放的战略方针,提出在自力更生的基础上。积极发展同世界各国平等互利的经济合作。努力采用世界先进技术和先进设备。对外开放,这是在新的历史条件下。制定的加快我国经济建设的战略措施。
实行对外开放后,我国外贸额大幅度增长,1978年全国出口额97.5亿美元,1988年达到406.39亿美元。利用外资330.4亿美元,用于能源、交通、通信、原材料工业项目及基础设施建设。这对调整产业结构,促进国民经济协调发展起到了积极作用。到1989年9月,全国批准外商投资企业累计20278家。其中有中外合资企业11286家,合作经营企业7712家。外商独资企业1230家。外商直接投资的迅速增加。促进了原有企业的技术改造。技术引进规模扩大。经国家批准的技术引进合同3530项,金额为205.5亿美元,有力地促进了我国的技术进步。对外承包工程和劳务合作迅速崛起,开始参与国际竞争。到1988年已与118个国家和地区共签订了承包合同和劳务合同7164项,累计合同金额103亿美元;派出劳务人员和各种工程技术人员30多万人次。我国已成为国际承包劳务市场上的一支新兴力量。对外经济技术援助进一步发展,到1988年我国帮助88个国家建成了1233个成套项目。对外开放,使宝安县的深圳从一个破旧的小镇。成为一个繁荣、富裕的现代化新城市;珠海从原来由几个贫穷渔村组成的小集镇。发展成现代化的工业城市。■
（该文摘自《党史博览》杂志2010年第4期）